科技与经济|科技将经济引向何方?(第二部分) Where is technology taking
2021-08-05 16:21: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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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科技组织与公共政策研究 作者:W. Brian Arthur 编译:赵飞宇



编者按:上期文章W. Brian Arthur 教授介绍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三次技术革命,人工智能时代来临,新分配经济时代到来。本期是文章的下半部分,作者论述了外部智能如何改变商业模式;目前已经达到“凯恩斯点”,面临着技术失业的难题。在分配经济时代,就业和分配代替GDP成为评估政策的标准,自由市场理念将难以维系。新时代将不是经济时代,而是政治时代。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,这篇文章为我们寻找中国方案提供了宝贵的新视角。

上期文章:科技与经济|科技将经济引向何方?(第一部分) Where is technology taking the economy?


04.如何改变企业?

回到我们当下,人类思维和判断的外化是如何改变商业模式?它带来了什么新机遇?科技公司能够应用新的智能技术以自动化当前的产品、服务和价值链,例如如人脸识别或语音验证。当企业将人工智能进行结合,并利用它们创建新的商业模式时,就会出现更彻底地改变。

最近,我访问了中国的一家金融科技公司,该公司开发了一款手机应用程序,可以在外出购物时边走边借钱。这款应用能感知你的声音,并将其传递给在线算法以进行身份识别;其他算法会散开,查询银行账户、信用记录和社交媒体资料;另外有的智能算法会权衡所有这些因素,然后几秒后一个合适的贷款额度报价就会出现在手机上。这种方式并不是完全采用外部智能,它结合了意义生成算法、数据查找算法自然语言算法来完成一项曾经只能由人类完成的任务。

企业通过上述做法,可以使用已经创建的虚拟结构库或工具箱,构建新的组织模型,正像乐高积木一样。区块链是一个执行和记录金融交易的数字系统的结构。另一个技术是比特币,它是一种用于交易的共享数字国际货币。区块链和比特币不是软件、自动化功能,也不是智能机器,可以看作是由智能算法和数据的基本元素构建的外部可用的结构。无论是在银行、交通、医疗还是军事领域,工业都不仅仅随着机器取代人而变得自动化,他们正在使用新的智能积木来重新设计做事方式。最终,他们将以新的形式存在。



企业还可以用其他模式利用新的机遇。一些大型科技公司可以直接研发外部智能系统,如自动空中交通控制或高级医疗诊断系统。科技公司可以建立专有数据库并从中获取智能数据。但是这种模式在规模巨大的市场或早期阶段的优势有限。外部智能的组成部分不容易被企业获得,而往往会滑入公共领域。而且数据也不容易拥有,只能从非专有来源获得。

因此,未来我们将看到大型科技公司的涌现以及共享、免费、自主的资源。如果过去的技术革命是指示性的,未来我们将看到全新产业的崛起。


05.到达“凯恩斯点”

上述讨论都有一贯的缺点:自治经济正在稳步消化实体经济及其提供的就业机会。如今,旅游代理商、打字员或律师助理不再像以前那样工作,已经司空见惯,甚至像放射科医生这样的高端技术工作也被算法所取代,而且算法通常能做得更好。

经济学家对工作岗位的减少没有异议,他们争论的是这些岗位是否会被新的工作岗位所替代。经济学历史告诉我们了肯定的答案。汽车技术消灭了铁匠,但在汽车制造业和公路建设领域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。历史告诉我们,自由的劳动力资源总能找到替代的出口,数字经济也不例外。

但是我对此表示质疑。麻省理工学院的Erik Brynjolfsson和Andrew McAfee指出,当汽车运输时代到来时,马车工人被取代了。他们失去了工作,从经济中消失了。历史上还有个例子,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离岸外包已经吞噬了体力工作相关的整个行业,这些工作没有被取代。当前从实体经济到虚拟经济的转移,不同于离岸转移向国外转移,而是向虚拟经济转移。如果我们关注近代史,也不能假设这些工作将被取代。

事实上,许多人失业后流离失,其他人则被迫从事低薪、兼职工作。技术性失业有多种形式。“技术失业”一词来自John Maynard Keynes 1930年的演讲《后代的经济可能性》,他在演讲中预测:未来2030年左右,生产问题将得到解决,但是机器会导致技术失业。虽然仍有很多事情需要做,但是获得一份工作可能会更困难。

现在还没有到2030年,但是我相信已经达到了“凯恩斯点”,即经济为我们所有人创造了足够的实体和虚拟产品。如果美国1.16亿家庭分享8.495万亿美元的家庭总收入,那么每个家庭的收入将达到7.3万美元,足以过上体面的中产阶级生活。我们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,技术性失业正在成为现实。

在这个新阶段,问题不完全是就业问题,而是如何获取生产出来的东西。工作作为主要获取途径只有两三百年的历史。在此之前,农场劳动力、小作坊、自愿计件工作或继承财富提供了其他的途径。现在获取途径再次发生了变化。

无论如何,如今经济进入了一个不同的阶段,一个新的时代。在这个时代,生产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,更重要的是获得生产产品的途径:分配,换句话说,谁得到什么?他们如何得到它?

我们已经进入了分配时代。


06.分配时代的现实

新时代带来了新规则和新现实,在分配至上的新时代,经济和社会现实将是什么?

1. 评估政策标准将会改变。旧的以生产为基础的经济模式,看重的是经济增长。在分配经济时代中,就业或获得商品是压倒一切的标准,只要能创造就业,经济增长会持续。在这个标准下,页岩油投资等原本不受欢迎的经济活动逐步合理化。

衡量经济的标准也将发生变化。GDP和生产率最适用于实体经济,但是不能正确计算虚拟经济的发展。


2. 在分配时代,自由市场理念将难以维系。自由市场理念目前很流行,主张只有不受监管的市场才会有利于经济增长。我对此颇有质疑。经济学理论有两个命题。第一,如果一个市场是免费的,例如民航市场,并且按照一系列经济条件运作,那么其运作将不会浪费任何资源。这就是效率的要求。第二,市场中会有输赢两方。因此,如果我们想让每个公司都过得更好,大枢纽航空公司作为赢家,需要作为输家补偿小航空公司和偏远地区的人。这就是分配,总体层面保证每个人都过得更好。

实践中,无论是国际贸易协定、放松管制政策还是放开市场政策,效率不能完全实现。通常不受监管的行为会导致企业集中,因为领先的大公司会锁定了优势。在美国和英国的实践中,作为输者的一方很少得到补偿。他们失业后还可以找到不同的工作,但现在这已经成为问题。在分配时代,如果自由市场的效率造成了整个阶层的损失,那么它将不再具有正当性。

3. 新时代将不是一个经济时代,而是一个政治时代。我们已经在美国和欧洲看到了这一严酷的开端。随着数字化进入传统行业,工人们逐渐失去了就业机会,他们体会到了旧行业的分崩离析,对移民、不平等且傲慢的精英们有一种无声的愤怒。

我认为政治动荡是暂时的,但是有一个根本的原因。生产的目的是生产更多的商品,是一个经济和工业问题。而分配要确保人们能够获得生产出来的产品,是一个政治问题。因此,在我们解决就业问题前,我们将处于一段漫长的实验时期,改革的政治理念和民粹主义政党将更好地进入经济领域。

这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会重新流行。当就业的问题解决后,我预计新的政党会提供某种版本的斯堪的纳维亚式解决方案:资本主义指导的生产领域和政府指导的分配领域。欧洲更适合这条道路,因为松散的社会主义是其传统的一部分。这条道路对于美国更加困难,因为美国从未把分配看得比效率重要。


07.结论

在新的分配时代,我们能否找到合理的前进道路,取决于如何获得经济产出。虚拟服务的优点是基本上免费,电子邮件几乎不花钱。我们需要的是剩余的没有数字化的实物和个人服务。基于此,我们仍然需要有工作,尤其是像幼儿园教学、社会工作这样需要人类同理心的工作。但是工作机会仍会减少,工作时间会缩短,许多工作机会将被共享。我们几乎肯定工人会有基本收入。我们还将看到有偿志愿活动大幅增加,比如照顾老人或指导年轻人。

我们仍需要解决某些社会问题:在一个意义来源的工作存在巨大稀缺的社会,我们如何找到意义?在这样一个社会里,政府当局和企业可以窥探我们的生活和财务状况。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能识别出我们的脸,或追踪我们的政治信仰。我们将如何处理隐私?我们真的需要外部智能在各个方面帮助我们吗?学习我们如何思考,调整我们的行为,为我们开车,纠正我们的行为,甚至抚养我们?这或许没问题,但是就像我们有一群有自我意识的聪明仆人,他们完全了解我们,可以提前预测我们的需求,并满足这些需求。我们变得更加依赖外部智能。

所有上述挑战都需要应对。值得安慰的是,我们曾经遇到过类似情况。在19世纪50年代的英国,工业革命带来了工业产量的大幅增长。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形容的社会状况,恰如其分地称之为“狄更斯式的社会状况”。儿童们要上12小时的班,人们挤在廉价公寓里,肺结核普遍传播,缺少劳动法的规制。之后,安全生产法律通过了,保护了儿童和工人,建造了住房和大量的公共卫生设施。中产阶级随之出现。

我们确实进行了调整,尽管这花了30到50年,或者可以说一个世纪甚至更长时间。这些转变不是来自政府,而是来自人民,来自社会改革家、医生、护士、律师、妇女参政论者,以及愤怒的政治家的努力。我们的新时代不会与过往有所不同,因此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进行巨大的调整。我们会做的,而且我们一直在做。








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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